房子其实是一座城。
有人财大气粗,砸开大门,昂昂然入住,他们是城的主人。
但更多的人,只能从侧门进,甚至从墙洞里钻。
他们是城的奴隶。此之谓“房奴”。
可这仍然是一座围城。
还有更多人在城外,欲求为“奴”而不得。
于是,暂时坐稳了奴隶的人们,向着城外放送出高深莫测的笑。
2003年,国务院明确将房地产行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2004年3月,提高拿地“门槛”,我国房地产调控开始。2005年3月,房贷优惠政策取消,调控涉及消费层面,国八条出台,调控上升到政治高度。2006年5月24日,国六条出台,新一轮调控大幕开启。2008年10月,受金融危机影响,政府出台系列新政支持房地产。2009年5月为政策分水岭,前半年出台政策有利房地产市场发展,后半年由于房价快速飙升,宏观调控卷土重来。2009年10月,温家宝主持国务院常务会议,国四条出笼。2 0 10年4月,史上最严厉的宏观调控"国十条",各地房地产市场交易严重萎缩。2011年1月,公布新“国八条”,把二套房贷首付比例提至60%,贷款利率提至基准利率的1.1倍。2 0 14年,“两会”上中央提出“分类调控”后,地方政府纷纷自主出台调整政策,集中在放松限购、购房落户、提高公积金贷款额度等层面。
这个年底,持续了数年之久的广州杨箕村拆迁终于划上了句号,村民们的新房看样子快入住了。这里是珠江新城的马路对面,这里商品房均价将达6万元/平方米,这里的土著们怕是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28岁的张聪也是广州“土著”,他住的地方约120平方米,位于天河北路的一个小角落,离中信广场步行约5分钟。可是,张聪的房子是租来的,他和他的老婆分得了这120平米中一个20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每月租金1200余元。
张聪说,他曾经也是正儿八经的“土著”,可是在上世纪90年代,他一家人都办理了“农转非”,从此脱离了农村集体户口。谁能料到,曾经让人羡慕的城市户口,却让他成了房奴。
童年的大宅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的房价进入一波高峰,1996年是一个顶峰,此时广州每平方米房价为6616元。
1996年张聪10岁,他还住在位于花都赤坭镇附近的祖宅内,房子很大。12月14日下午,顶着暖暖的阳光,张聪在县道上绕了几个来回后,才找到了回去祖屋的小路。“一年多没有回来了,多了很多新房。”张聪说。
进入村口时,一栋栋崭新的两层小楼外,老人们在自家的院子里晒太阳,这在广州中心城区难以想象。
祖屋周边的小路已经长满杂草,这幢两层的祖屋占地约200平方米,院子中是一棵龙眼树。
张聪在这里度过了初中以前的日子,他说那时的房间内,阳光总是满满的。
逃离农村
张聪算是他这一辈中有“出息”的孩子,读的是花都最好的初中,继而又是花都最好的高中。
这应该感谢的是张聪的父母,正因为父母看出了他是个读书的料子,费尽心思,将一家三口的户口从村子里迁了出来,完成了那时人人都羡慕的“农转非”。“这样我就可以读花都比较好的初中了,”张聪说。
离开村子后,张聪的父母在花都新华区建设北路附近购买了一间小两房的屋子,当时是2000年,购买的总价为4万元,这是一间小产权房。
1996年到2000年,广州的房价从6616元/平米下滑至5517元/平米,且并没止跌的苗头。不少人看来,买房是亏本买卖,这其中也包括了张聪的父母。直到2003年,他们的看法都是对的,广州的楼市均价陷入了最低点3888元/平米。
然而,2003年开始,房价开始了新一轮的上涨。2006年,张聪考上广州一所重点大学,广州此时的房价6352元/平米。4年后,张聪毕业,此时的房价是13063元/平米,翻了一倍有多。
中国房价疯狂之时,张聪还未懂事,张聪懂事之后,房价高得让人买不起了。
毕业3年后的张聪,步入企业的中层,税后收入近万元。
但工资的上涨速度还是赶不上房价,张聪不得不同另外两对情侣合租一套三房的房子。张聪说,那间房子总是见不到阳光,十分阴冷。张聪还说,好像从农村离开后,他再也没有住过朝南的房子,那满屋阳光的日子让他颇为怀念。
逃不开的房价
2013年9月份,张聪结婚了,买房提上了议事日程,但当年全广州的新房均价为13100元/平米。而在张聪工作的天河区,房价已经是35760元一平米。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将房买在花都。”张聪说,由于父母所在的企业效益不好,工资并不高,家里只能给张聪20万元。另一个方案是卖掉张聪父母2000年购买的小产权房,但因为小产权房不能合法买卖,价钱根本卖不上去。
张聪说,东拼西凑了30多万元后,根本不敢考虑在广州老城区置业的张聪在位于花都广清高速边的一个大型小区内购买了一套东北朝向的三房,98平方米,均价约9400元,每月还贷3353元,共30年。
“意味着我工资的1/3都要拿来还房贷。”张聪表示,就目前条件而言,养小孩压力真的很大,所以迟迟不敢要。
回不去的村子
张聪回祖屋的那一日,见到了他的叔公,叔公说广州城区不好住,就回乡下了。“这么好的屋子,想怎么住都可以,而且打算明年拆了重新盖。”叔公说,他很庆幸户口没有离开村子,因为很多人因为越来越贵的房价,都纷纷返回了乡下,“但当年迁出户口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在张聪心目中很偏僻的赤坭镇,现在离花都城区只有20分钟车程。
“我在花都买房约花费100万,如果是在村里的话,50万盖一栋房子,10万买一台车,剩下40万哪怕是购买理财产品,一年也有近2万元的收益,养车绰绰有余。”张聪说,此前埋下的两个伏笔有点改变了他生活轨迹的意味。
“市区的房价就肯定不会跌了,但郊区的房子真不好说以后到底是涨还是跌,”张聪有些落寞地说道。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张聪已经加入了房奴的一员。